2015年12月28日 星期一

新聞台014:穿透謎網

我們報導‘某人說這顆球是紅的’,重點常變成不是這顆紅球,而是‘某人在做關於球之表象的陳述’。

這是哈伯瑪斯‘事實與格式’裡的小理念。記者也該理解,我們只是在陳述,不要自大到以為陳述了真理。而且我們要避免各種謬誤,以免悖離真理。

容我整理舊文,並先說些舊事。

我1976年想插班台大哲學系,理則學的考題之1,是當年某報的1則報導,我被要求儘可能找出短短3、4百字當中的各種謬誤。

我沒有通過那次考試,東海中文系畢業幾年後,才有機會回東海讀哲學研究所,但‘新聞報導充斥各式各樣謬誤’的夢魘,數十年揮之不去。

一般分類‘謬誤’,大抵區分為‘(邏輯)形式’
、‘非(邏輯)形式’,為兩大類。但李天命先生分出4類,分別是‘不一致’、‘不相干’、‘不充分’、‘不當預設’。

由於談的是新聞採訪寫作,我對邏輯也只粗淺渉獵,有興趣的同業,或許可以上網自行補充資料,像華梵大學哲學系的官網,就有討論各種謬誤的專區。
以下配合李天命‘4不架構’的舉例,定有不貼切、不周延處,請大家見諒,並不吝指正。

1,不一致;包括‘實質自我推翻’、‘自相矛盾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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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政客說:‘世界上沒有真理。’這句話就是‘實質自我推翻’;因為,他既然主張世界上沒有真理,他所說的這句話也不會是真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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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些‘無政府主義者’組成協會,這件事就是‘自相矛盾’;因為,‘無政府主義’反對的,理應包括這些組織。

2,不相干;包括‘訴諸權威’、‘訴諸人身’、‘訴諸無知’、‘訴諸群眾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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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英九讀政治搞政治的,他管教子女的主張,在新聞上是不具參考意義的;即使是教育學博士,他管教子女的理論也未必等同真理。

台灣一些財閥不知輕重,對各種議題高談濶論,報導他們的言語容易陷入‘訴諸權威’的謬誤,也應該避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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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水扁被控涉及幾件貪瀆案,但他對於公民投票、台灣主權的觀點,仍有可能產生深遠的影響。

報導不能‘訴諸人身攻擊’,不能因為阿扁貪汙,而忽略他的正面意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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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除了地球,宇宙中不可能再有生物。’這是‘訴諸無知’的謬誤。

記者,多半不是各種學科的專家;我們未曾聽聞或證成的,未必就不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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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錢一定是他偷的,因為班上同學都這樣懷疑。’這是‘訴諸群眾’的謬誤。

我們報導群眾的意見時,尤其要區分‘多數意見’還是‘少數意見’。甚至要如大法官釋憲,列出群體裡的‘不同意見’。

3,不充分;包括‘以偏概全’、‘肯定後項’、‘否定前項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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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以偏概全‘的謬誤很常見,例如:

他突遭不幸,鄰居都覺得很難過。
到平溪看天燈的人,都覺得不虛此行。
春節高速公路都沒有塞車。
經此大難,他1輩子不會再騎機車了。
領到消費券,大家都很快樂。
他的當選,跌破所有人的眼鏡。

新聞寫作應儘量避免使用‘全稱’,因為讀者只要舉1個例外,例如‘某人的眼鏡沒有破’,就可以輕易證明我們的報導‘跌破所有人的眼鏡’是錯的。

有時候,寫某人‘痛不欲生’、‘欣喜若狂’,也幾近犯了這樣的謬誤。試想:被報導的人,真的痛苦到不想活了嗎?你又怎麼察覺他想自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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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昨天他因為塞車而遲到,今天他也遲到,那一定又是塞車。’

這是‘肯定後項’的謬誤。我們太專注於後項‘遲到’,忽略了其它前項原因也可能讓他遲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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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明天如果下雨,開幕式就取消。’
‘那麼,明天如果沒有下雨,開幕式就一定不會取消。’

這是‘否定前項’的謬誤,因為市長和許多選手拉肚子,也可能取消開幕式。

4,不當預設;包括‘預設結論’、‘混合問題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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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國民黨說,兩岸簽ECFA對我們有利,所以一定要簽。’

這是‘預設結論’的謬誤,我們不必引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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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記者問:很多人還是買不到機票回金門過年,政府有沒有緊急輸運方案?’
‘官員答:過年嘛,哪個政府也沒有能力把每個人送回他家門口。’

這是‘混合問題’的謬誤,包含一般所謂的答非所問。碰到這種情況,我們不能讓官員混過去,要再次釐清問題,尋求中肯的回應。

2015.06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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