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12月28日 星期一

新聞台022:忌諱

1973年我讀師大附中高二,國文科張老師總是匆忙鞠躬開始講課。某日,班長喊‘坐下’,我仍站著對老師說:“您不該在我們還沒行禮前就回禮。”僵了幾分鐘之后,我被教務處巡堂人員帶走。

寒假我和徐姓同學參加救國團營隊,猛對兩位北一女的搭訕。有天,其中一位單獨約我講話;我心頭小鹿亂撞,然后差點一頭撞死。她橫眉豎眼,劈頭就罵:你幹嘛跟我媽吵架?唉呀,我怎知張老師會是妳媽?

縱使對禮之節奏有堅持,我在課堂的舉措仍然太過,活該初戀遲不來。日昨,祈福或默哀之辯,在新聞圈鬧起小連漪,我沒搞懂的是:默哀的對象只能是死者,不能是死傷者?這是禮節之辨,或僅是語意學的議題?

忌諱一詞,忌是先王死日、諱是先王之名,源自儒家禮教。到現代,忌諱的消極意義在禁止,所以常稱禁忌;至於它的積極意義,我覺得還是在追求倫理道德。因此,我從積極面看待默哀,認為對象可以涵蓋傷痛者,不局限死者。

但,社會就是有些忌諱或禁忌牽涉了語意,我先前給記者講義“新聞寫作基礎工程”中,為此列了專章“死亡記事簿”,先節錄如下:

每天都有和死亡相關的事件,我們無法迴避,只好精進死亡新聞的寫作。寫稿要尊重死者,要顧及死者親友感受,千萬別讓人覺得幸災樂禍。

例如:‘某某工廠大火,僅3人輕傷。’
僅3人?試問,幾人才夠?

‘某工廠大火,無人傷亡。’
無人傷亡?試問,有傷亡才爽嗎?

請多些悲天憫人;寫到有人死亡,記得加‘不幸’兩字。有時反過來加個‘幸’字,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。例如:‘某某工廠大火,廠內雖有數百工人,幸僅3人輕傷。’

這時會用到‘所幸’無人傷亡,我看過記者誤寫‘索性’。‘索性’,是‘一不做、二不休’,卻也常被誤寫成‘索幸’。

另外,災難現場‘怵目驚心’,不是‘觸目驚心’。或有寫‘讓人怵目驚心’的,‘讓人’2字也多餘。
 
‘1家5口全部罹難’已經很不幸,但它曾經造成更多不幸。因為那家有8口,記者雖敘明‘5口’,‘全部罹難’仍然是全稱,活著的3口當然會不滿。

稱人死亡有‘逝世、過世、去世、棄世’等詞,都是離開‘世間’的意思;不能寫成‘去逝、過逝’。

至於‘逝去’,指的是消失的事物,如‘逝去的日子’,通常也不指消失的人。單個‘逝’字,如‘哲人已逝’,不只說著1個人的死亡,還哀痛於典範的漸行漸遠,是比較特殊的用法。

新聞上還常用‘不治’,它的前提是‘送醫’。沒有送醫就沒有‘治’,沒有‘治’就沒有‘不治’。

‘到院前已經死亡’的寫法也不妥,容易引發爭議,最好改成‘到院前已無生命跡象’。

我也常看到,導言洋洋灑灑寫‘某人用某種方式自殺’,卻漏了‘獲救’或‘身亡’等關鍵結果。自殺,不等於死亡。

新聞常愛推敲自殺原因。這可以,但別驟下結論,因為人很複雜,尋死的原因定然不會太單純。

資深社會記者遇到命案,很快就會追查有沒有遺書、有沒有高額保險理賠,因為它常使自殺變成凶殺命案。

‘擊’是敲打,‘殛’是誅殺。被電到,稱‘電擊’;被雷打到,不幸身亡才稱‘雷殛’,否則我主張仍稱‘雷擊’。

6、70歲過世,我們稱他‘享壽’幾歲;這就是尊重。

‘享年’雖比較中性,但也要有一定的歲數才用,我主張是4、50歲。因為,太年輕就死亡或橫死仍稱他‘享年’,家屬或許誤會是嘲諷。

太年輕或橫死了,可用‘得年’。

有‘壽終正寢’,就有‘壽終內寢’、‘壽終外寢’。

‘壽終內寢’指已婚女性之死,‘壽終外寢’指客死他鄉或醫院。如果有人車禍橫死,我們卻寫他‘壽終正寢’,家屬仍會以為是嘲諷。
   
納骨塔、公墓等‘陰宅’,施工用‘破土’;像體育館、行政大樓是‘陽宅’,用‘動土’。

冥紙,有的貼金、有的貼銀,更有貼金也貼銀的,只稱‘金紙’並不妥。

一般而言,敬神才可用‘金紙’,拜好兄弟用‘銀紙’。‘金銀紙’是不是用在祭祖,我也沒弄懂。如果怕搞不清楚,我建議一律稱‘冥紙’。

寫‘紙錢’不太精準,因為它可以是玩具鈔票,不是國人祭拜用的‘冥紙’。

自由時報雲林縣特派員曾鴻儒先生今天剛提到,有則介紹善心‘助念團’的稿子,他默默刪掉‘請多利用’等字眼。記者稿急有時不周延,主管和內勤要合力把關。

記者也常需要到告別式場採訪。這部分,我找網路整理的相關禁忌,權充常識分享:

1,參加喪禮必須心懷正念,不亂想、亂說、亂看,如對著死者照片說這女生好漂亮,真可惜......的話。

2,死者為大,不要在典禮中說話、表現不莊重。

3,在殯儀館裡,不亂看其他靈堂。

4,注意穿著,不穿花花綠綠或鮮豔衣服參加!

5,參加喪禮態度必須正經,不嘻皮笑臉!

6,奠儀一定單數,如1100、2100...。

7、離開時切忌向家眷說再見,一起相約去葬禮的朋友也不要互相道別,台灣民間傳說這樣不吉利,像是很快又會有相同的事情發生。

8,要說去洗手間或廁所,不可說去化妝間(室),因化妝室是幫往生者化妝的地方。

9,參加喪禮可隨身帶紅包,袋裡裝些米跟鹽,米跟鹽有除煞功用,也可帶艾草避邪,後在回家途中丟到河邊或路邊。

10,參加喪禮後先去人多熱鬧的地方再回家,避免把不好的東西帶回!

11,喪禮中所拿毛巾回家後要先用水洗過並曬過太陽再使用。

12,回家進門前用艾草、芙蓉泡水擦拭全身。

13,孕婦避免參加喪禮,如不得已須在腰部綁上紅布,避免煞到嬰兒。


2015.062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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